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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雷火 于 2012-9-8 00:53 编辑
某天有个孩子和我谈到贝司的事情,我就和他谈起来。他在读高中,非常碰巧,和过去的我是同一间学校。 “你以前接触过贝司么?”我问他。 “没有仔细玩过,但知道怎么玩。” “吉他呢?” “在学这个。” “现在学校给玩乐器了么?” 他的表情开始惊讶起来。 “课余是没问题的,前辈你们那时候不给玩乐器?” 我不大喜欢被人叫前辈什么的,总觉得那样自己的年龄就一下子大了好几圈。但是在这个少年的面前,我确实比他大了至少十岁。 “平时你课余做什么事情?” “大概,看看书吧,住校,只有周末回家才能玩玩。”后来他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想学学乐器,然后听说贝司比吉他上手要容易,然后……这不是学校快有活动,至少毕业前得表演一下。有没有快些的学习方法?” “掌握正确方法多练就行了。”我说,“那么你周末回家是做什么?” “玩……” “玩什么?”我觉得要是他拒绝回答我也会觉得无所谓的,因为这是人家的私事,我管不了。 “稍微看看动漫……”他有些觉得难为情。 “轻音少女么?”我已经明白了八成。 “你也看过?”他双眼明亮了起来,马上高兴地几乎是喊起来。我却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也喜欢动漫,也看过轻音少女,也同样觉得主角的成长不可思议。但是动漫终究是动漫,在二次元得到了片刻的欢愉和安宁之后,我们始终要回到我们的三次元之中,回归现实里。上班、吃饭、睡觉、练习…… 以及—— 书写我们的故事。 一、 我念高中的时候学校已经有乐队了,是学生自发组织的乐队,仅此一支别无他队。校方秉承严谨,拘束的规章制度,这样的学风已经延续了数十年,就像封建制度一样,根深蒂固难以改变。与此相对的,不按章法的、“叛逆”的、追求自我的乐队以及吉他之类的乐器被拒之门外,玩乐队的学生也多少带上了“不正经”的色彩。被学校认可的乐器只有管乐团的那些大件小件的青铜器和那些大小不一的鼓。 管乐团的成员讽刺乐队的成员是“耍流氓的混混”,乐队虽然人数比不上管乐团,但是嘴皮子反击一下也是做得到的。 “那群青铜时代的原始人……”一个机缘巧合下,我听见他们这样说。 乐队的队长是玩吉他的,我们叫他飞机。飞机和我同班,人长得高,是标准的高帅富,有一把非常了不得的电吉他。他的搭档也是吉他,叫阿灿,另一个是鼓手,叫罗拔,两个都是别的班上的人。管乐队要买设备容易得很,学校批得快,因为那一大支队伍拖出去倍儿有面子。乐队只能窝在学校内部的表演上露面,而且还要受到老师们的指点和各种刁难,买设备就更加难了。学校的架子鼓我倒现在还记得名字,叫“JinBao”…… 这个架子鼓放在艺术楼某间音乐室的台子上,隔壁是音乐老师的办公室,这架势必须是要把这鼓看得死死的。 有一天飞机手痒,在音乐教室里用手敲了一下镲片。我发誓那绝对是轻轻的一下,隔壁音乐老师立马触了电一样跳了起来直奔这边,边跑边大喊:“谁动了我的架子鼓!” 音乐老师要是出书,他一定会出一本《谁动了我的架子鼓》,我这么觉得。 之后我认为那是个牛逼哄哄的牌子,以至于动了一下就要被音乐老师砍手。后来我正式系统地学习贝司的时候和师父说起这件事,他说:“那个老师犯不着这么紧张,国外的叫镲片,国内的叫锣……” 这支乐队表演的时候,是一个鼓,两个吉他,一般的曲目就是《真的爱你》《Amani》《海阔天空》之类的……后来乐队表演厌了,观众也听烦了。飞机就应广大观众的要求以及乐队自身发展的需求,去找学校管课外活动的老师交涉。 “只要出现了谈情说爱的词句就不行,这像啥?败坏学校传统。” 一句话顶得飞机灰溜溜回来了。“我顶你个肺……”那天我听见他在回来的时候这么说了一句。不过飞机最终没有去顶老师的肺,因为那是个女老师。于是他把目光放在了更现实的地方,比如,乐队需要添加一个贝司手。
二、 有一天我去他宿舍玩,见到他那把破烂的木吉他(这是他的练习道具),就拿起来顺手拨了两下。我心里想:第一个格子是DO,第二个格子那么一定是RE……就这么决定了! 然后我怎么按第二格都唱不出RE的音,这就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倒是飞机一头泡沫地从洗澡房冲出来大喊:“谁动了我的吉他!” 飞机要是出书,他一定会出一本《谁动了我的吉他》,我又这么觉得。 再有个小插曲就是,到后来的后来我有了一把贝司。某天侄子来玩,我在外头客厅喝水。他冲进房间对着我的贝司弦拨了一下。我条件反射地马上大喊:“谁动了我的贝司!”…… 然后我又感叹历史总是如此相似——爱乐器的人,自己手里的乐器就是生命。那时音乐老师和飞机,还有现在的我,心情都是一样的。 这些是后话,话说飞机要找一个贝司手,我去他宿舍扒拉了两下吉他,被他看中了。他说:“这手势就像贝司手的样子,要么你来做贝司吧?” “哈?……”我惊讶地张开嘴巴,然后挤出来一句话。 “什么是贝司?” “就是……哎怎么说?那个麻辣教师的真人演的那个,开头那个主题曲,里头有贝司。”飞机激动地说。 我幻想了一下,开头那段貌似是比较刺耳的尖啸,于是问:“贝司就是高音吉他?” 这像提醒了他,他一下从激动中反应过来:“哎玛……那叫低音吉他。” “什么叫低音吉他?” “就是一首歌里面你听,在里头,像埋在下面的那种……” “我好像听见有很闷的嗡嗡声……”我仔细听了一下说。 飞机像挖到金矿一样一拍我肩膀,差点没脱臼。 “能听到贝司,就是你了!” “可是我只是个搞飞机的。”我当时是航模组的,被大伙俗称“搞飞机”。 “这不就刚好对上眼了么!没问题,以后你就狠狠搞我好了!”飞机大概已经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了。这可真是比早恋还恐怖的事情。
三、 我就这样成了所谓的贝司手。可是我没装备,我连贝司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到过。飞机说贝司是四根弦,弦很粗,琴的脖子也很长,格子也宽,个头也比吉他大,像块大砧板一样挂在脖子上。 我幻想了一下,长脖子加上圆滚滚的大砧板,那么就是…… 冬不拉。 其实冬不拉的名字也是我后来才在电视上看到之后才知道的,之前我就只知道有那么个东西长得像个大瓢似地。 我们后来想凑钱买二手的贝司,可是一直没有付诸实施,飞机他们的家长知道自己的孩子有那么一回事,不要紧。可是我父母知道我玩这样的“靡靡之音”,非得抽死我不可。父母思想保守,不可能接受我玩这样的张扬个性的乐器。 我和飞机后来还通过老师找了学校,校方说:“你们不是有两个吉他了么,还要一个低音吉他做什么?设备也是要钱买的,同学。经费得留些给管乐团。” “又是管乐团,管乐团是他亲儿子么……”飞机出来之后愤愤地说。 结果后来他们排练我就跟着去看。“贝司手=打酱油的+跑腿的+观望的+拉拉队”,我甚至这么想出了公式,因为到目前为止对于贝司我根本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学校的校庆表演我们要上,可是太遗憾了。你没法上了。”飞机说。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我们这次有秘密的武器。”飞机神秘兮兮地说。 “啥事情那么瞒着我,好歹我也算是你们的准贝司手。” “老太婆说不能有谈情说爱的在歌曲里头,我们就表演校歌。”飞机眼里露出了叛逆的目光。从他的眼里我看出了他的某种气质,这所学校里其他人所不具有的气质。 “校歌?俗不俗啊?” “摇滚版的。吓死那群老古董。我敢担保他们会喜欢的。” “什么!你不怕被处分么?” “不会的吧,我们这是宣扬一种力量的,朝气的、向上的精神。” “我觉得凶多吉少。你们是怎么通过节目审查的?” “练习的时候,玩正常的。摇滚的作为一个保留项目,像炸弹一样突然在那晚炸开。让学校认识到我们的分量和决心。” “弟兄,会挨处分的。” “矮油,你总不会天天想着玩粤语残片里面那些段子吧。在这样的学校里玩这个的随时都要遭受不解和非议的,至少现在是这样。为了艺术,为了梦想,我们豁出去了!” “要是出事了,请先把我除名……”我说。 他拍拍我肩膀:“没事,反正你目前只是个打酱油的。” “太伤感情了。贝司手到底是什么?” “要是以后真有贝司了,你就猥琐地缩在后面弹好那几个打底音(根音)得了,比一加一还简单。” “那还是打酱油的对吧。” “对!” 虽然很不服气,而且对他们的作为很惊恐。但是惊恐之余,我非常希望飞机说的话能实现。 后来果真出事了,学校的老古董们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般的摇滚校歌狠狠地撞了一下腰,可是老骨头毕竟经不起青春的撞击,差点没把他们弄骨折了。根本不用道听途说,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这消息迅速成了全校新闻,附带的是他们三个人的处分通知。不过还好,判刑不重,都是记过。 飞机却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这才是摇滚的精神。” ——有的人碌碌无为,有的人默默无闻。总而言之我们不能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总得做些什么让这所学校和下一届的队员记住我们。 飞机是这么说的。 现在想起来,作为第一代乐队成员,他们三个人的照片当之无愧的必须贴在校史馆里,事迹也必须在后辈当中流传下去。历史不应该仅仅记载人、事、或者作品,而更应该记录他们的精神。
四、
印象中飞机喜欢看动漫,而且喜欢看浪客剑心。他喜欢那种英雄气质的家伙,而且自己也想做那样的家伙。 “爱、友情以及正义感!”他有一天这么说,“这就是我们乐队的指导方针!” “我也要遵守么?我好像还没有正式加入乐队。” “当然算!我们都在一起活动了。没有贝司,你也可以在一边看看我们怎么表演,顺带管管我们随身携带的东西之类的……”
“原来还是打杂,我还是退出好了。” “你已经上贼船了。不能退了。” “请不要忽视我的自主意识。” 然而最后我还是没有退出,因为反正活动时间不冲突。就当做观摩好了。 飞机有一天问我,你看浪客剑心么。 “我不看,多大了还看动画片。”我说。 “口胡!”他似乎很不满,“都出了N久了,动漫和电影和小说和画画还有音乐之类的都是为了表达一种个人或者群体的思想罢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没什么两样的!” “真的很好看?” “真的!” “那么我这周去电脑城买碟看看,骗我你就死定了。” “我都说了,你就就放心吧。打斗!热血!绝对精彩!” 周末我回去看了,返校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飞机。 “这是情感剧么?”我问。 “怎么可能!”他很惊讶。 “我买了碟,结果里面就那个叫雪代巴的女人……” “你买错了,那是追忆篇,等于OVA。” “什么是OVA?” 飞机又热心地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从那时起我明白了,原来除了电视上播的动画连续剧,还有一种东西叫OVA,类似于短剧的,但是又和原作有那么些出入。 那时候大概是我迷恋动漫的开端,入宅之始。直到现在我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追动漫,觉得好的片就一定会每周必追。别人也会笑我,也会惊讶我这把年龄也喜欢动漫,我都会很淡然地说,那只是一种表达方式而已。正如同当年飞机说的那样。人需要想象力,需要幻想,需要将幻想变成可视或者可触摸的东西,动漫就是其中的一种。 飞机对于找谱倍感痛苦,因为那时候压根不知道有什么制谱软件,要的乐谱都只能从书上获取,复印,然后使用。想弄些别的歌,没谱。他一直希望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挺身而出能肩负起听歌就能找音抓谱的任务,也就是扒谱。 “能弄一些动漫歌曲的谱子就好了,那些都挺带感的。”飞机说。 我反对说:“我们要一唱准玩儿完。学校连摇滚版校歌都禁止了,你敢唱日文他们还不杀了你么?” “很正常啊,这仅仅是语言功能障碍。” “拜托,那个叫语言交流障碍。”我说。 “还可能包括民族情感交流障碍……”飞机又补充。 他的思想很先进,以至于我们甚至理解不了。当我理解之后回头一望,时间已经匆匆流过。他绝对具备一个艺术家的气质和眼光,什么事情都敢于大胆尝试,善于发现我们未能发现或者不敢发现的东西。
五、 飞机称他的吉他为梦想。我知道那一定是纯粹的梦想,不带任何杂念的梦想。绝对没有现在各种选秀节目中随处可见的那种哗众取宠或者投机出名之类的想法,说白了他就是想做这个事罢了。 有时候我们排练之余会说到将来。他说他真的很想搞音乐,可是家人不支持他搞这些,说搞艺术没前途,出路窄,尤其是搞音乐。这就是校内大多数学生的家长的想法,认为艺术类特招和体育特招是学习成绩和功课不好的孩子的归宿。 从某个层面上来说我遭遇的也是同样的问题,我虽然不像飞机的目标那么细致,但是大致上定下来一个目标就是想进那些大学其中一所的中文系。可是老爹一听了就否决了。 “学文科不好找工作,学个理科好找。” 这就是现实,我完全无语也不能反抗,后来报了个当时所谓“非常有前途”的管理学专业。不过那也是后话。 飞机说他非常想进武汉音乐学院,可是只能想想,因为没有接受过系统的音乐方向的专业培训,考不了。 “要是去了那里,我就牛逼了!”他每每这么说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期望。 我隐约记得飞机是有个女朋友的。应该是自从摇滚版校歌出来之后,有非常仰慕他的女生主动上门递情书。 飞机看了看说:“我是弹琴的,不是调情的。” 再者,学校已经明令禁止发展男女关系,不叫“禁止谈恋爱”,叫“禁止男女交往过密”,被抓住的话就是记大过。可是飞机后来还是招架不住女生的热情,被发展男女关系了。他照样是该排练的就排练,只是乐队里多了一个女生做旁观。 后来又出问题了。 女生那边希望飞机能少点表现自己,因为飞机的受欢迎程度太高,总有很多女生关注。说白了,他女朋友是吃醋了。后来飞机想了很久,表示自己不可能离开吉他和乐队,和那个女生之间的分歧也越来越深,最后终于分道扬镳。分手那天晚上我看见飞机手拿着一支1.25升的大可乐回来。 “你要干啥?” “别拦我。我要喝了它!” 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拦他,飞机就在那天晚上一个人坐在床上默默地干光了一整支大可乐,次日忧郁了一整天,第三天又似乎恢复了一些。 “所以我知道搞艺术的死得早,有才的死得更早,有的是被气死的,有的是被闷死的……”飞机后来这么说。 我补充了一句:“还有的是喝可乐喝死的。” 他的初恋就这么终结了,来得快去得也快。有一天排练完我们一人一支可乐边喝边聊。突然飞机举起可乐说:“来,为梦想干杯!” “干杯!”我们大喊。 突然地我似乎明白了飞机那天晚上在想什么,理想,梦想,幻想……都在他的脑海里交织了,还有就是—— 这样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今后的今后也是未知数,连飞机都已经不知道未来、未来的未来、以及未来的未来的未来会是个什么样子,我们大家又会在哪里。大概飞机意识到了这一点,也只能应允自己的感情终结掉,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我也开始默默地祈祷时间过得慢一点。
六、 我知道飞机到离开校门的那一刻都希望我能成为他们乐队的贝司手,然而一切都没有发生。后来飞机还是去了武汉,只是依然没有进武音深造,但终究离他期望的地方非常近了。大学第一学期的寒假同学聚会,我抽空回学校一趟,意外地发现他也回来了,已然成为了吉他非常牛逼的人物。 再后来我也终于有了自己的贝司,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贝司手,并且一直热爱着乐队里的这个位置。真正地进入了角色我才深感当年飞机的不易,当年的他学习、练习,还要管一支乐队以及一切的事务,是得有怎么样的毅力才坚持到今天的。 有时候深夜下班回来抱起贝司的时候我会在想,飞机大概已经结婚了,小飞机又会学什么乐器呢?一定是吉他吧,和他父亲一样…… 然后,这些回忆就变成了文字。这就是我要说的故事,一个真正的吉他手和他的故事,以及那年我们的故事。(完) |